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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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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

江襲黛想要贈給燕徽柔的劍譜, 和打算與她聊聊的一個契機——

到底又因為燕徽柔遠赴浩然宗的約定,而徹底在口頭打止。

雖然教授小女主自保的能力,對於她而言,足以省下很多心。

但是瞧著燕徽柔翅膀硬了, 能夠撲騰得越來越遠, 還是遠離自己的方向, 江襲黛心裏卻並不怎麽高興。

她想起那日被燕徽柔捧在掌心中的火蝴蝶, 躍動著,像一顆心臟。

燕徽柔說:是您把它一次又一次推開的。

江襲黛不得不承認,燕徽柔是對的。

因著那小丫頭相當厲害的這一句話,刺破了一切陰暗的不見光的心思。

她便無法去責怪旁的, 哪怕燕徽柔日漸冷淡。

說到底不過是反反覆覆, 庸人自擾而已。

這種三番五次地憋回肚腸中的心緒, 積得多了,壓得彎了, 卻不能輕易折了枝丫, 那麽觸底反彈, 撣開一陣浩大的雪崩,也是自然而然的事。

四面八方的層雲聚攏,殺生門的天空再一次陰了下來。

聞弦音正坐在自己的房間裏, 批閱著近日底下師妹們呈上來的財賬。

她隱約聞到了水氣,站起來開窗通風。

只是這一擡頭開窗,天邊雷鳴驟響, 四野暗如灰墨。

剛才明明還晴空萬裏的……

隱約覺得不妙。

是門主她影響了嗎?

聞弦音連忙把筆擱下,抽開椅子匆匆起身。

這會兒還不到晚上, 只是因為雲層遮光而黑漆漆的。

但瓊華殿的大門卻緊閉了,連著窗戶都關得死死的。

聞弦音看出了異常, 叩了叩門,“門主?”

叩門聲空落落地回響,無人搭話。

但是江襲黛顯然就在裏面。聞弦音接連不斷地敲了幾聲,便聽得裏面似乎打翻了什麽清脆的東西,劈裏啪啦一陣響。

那女人的聲音似乎壓在喉嚨,輕聲斥道:“別叫了,沒事。”

江襲黛當然不能有事。整個殺生門能聚起來,並不靠規矩,也不設各方長老,純粹是得益於門主大人的絕對實力。

無論弟子在外面得罪了何人,只要回到她的羽翼下,便沒人敢來算賬。

這也是聞弦音往年頂著威壓還得博門主高興的動力源泉。

天大地大遠不如把這位祖宗供起來。

在聽到門主回話以後,大弟子松了一口氣,往下走了幾級臺階,便碰見了沖這邊好奇張望的碧落。

聞弦音皺眉,放輕聲音:“你過來。”

碧落:“嗯?”

聞弦音:“最近燕徽柔她和門主怎麽如此生疏了。”

碧落:“哎呀,分分合合,吵架乃是常事。”

聞弦音:“常事?吵了多久了,你多上點心。提醒一下燕徽柔,盡量順著門主來,否則整個殺生門都不好過。”

碧落嘆息:“燕姑娘在我這兒一切如常,問也問不出什麽來。”她心有餘悸道:“還好我伺候好說話的燕姑娘,師姐你成天直面門主,啊,真是太可怕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聞弦音淡淡:“是啊,換作你……”恐怕在門主手底下都死好幾個來回了。

瓊華殿內又傳來些許動靜。

兩個人不說話了,不約而同地立在殿門口,佯裝什麽都沒有交談過的模樣。

碧落終於忍不住,把臉頰擱在窗沿上,目光從縫隙裏看過去。

朦朦朧朧地,有個女人的影子靠在墻邊,一盞盞地喝著酒。她每喝一杯,便丟一盞,叮叮咚咚掉在地上。

那女人低著頭,長發垂落下來。

視野受限,室內昏暗,碧落看不清她的臉色,只好又豎起身子來站回聞弦音旁邊。

傾盆一場大雨,就在整個殺生門白茫茫地墜下。

趁著雨聲轟隆,碧落悄然說:“……門主往日雖然兇,沒成想關起門來還怪可憐的。”

“少說幾句。”聞弦音道。

“可是她喝醉了,好像在流淚。”碧落又小心翼翼地道:“我沒有看錯吧,應該。”

聞弦音嘆息:“所以,我讓你去喊燕徽柔。”

“燕姑娘不是去浩然宗了嗎?”

“嗯。”聞弦音重申道:“依照門主這樣,等燕徽柔這次回來,務必得把她拴在瓊華殿。碧落?”

“好。”碧落點點頭,又往裏面瞄了一眼。

江襲黛雖然對她總兇巴巴的,但是從大方向上講,碧落還是記得她庇佑自己的恩情,一直很是忠誠。

只是這一趟,碧落可等得不容易。

燕徽柔這一去,便是整日未歸。

燕徽柔自然不是來浩然宗消遣玩樂的,只是若要弄清楚李星河的底細、來這邊做客是早晚的事情。

逃不過的。

燕徽柔一開始本想直接佯裝從殺生門“偷跑”出來,順著李星河這根線,自然而然搭上他往日修行活動的地方。

但一想到李星河的師尊是展珂,她又猶豫了起來。

攬月閣閣主綁架過她,幾乎與江襲黛撕破了臉。

她會怎樣對待自己,這實在不好說。

李星河雖然對她頗為熱情,但是未必會因為她忤逆長輩的意思。

畢竟熱血少男的誓言,一向感覺不可靠呢。

所以燕徽柔思前想後,還是覺得先搭上浩然宗比較靠譜。

從幾面之緣便能看出,謝宗主為人清正,不喜歡人雲亦雲地抱團,對待事物有自己的判斷。

最重要的,是有一宗之主的實力。

只要在謝明庭眼皮子底下,哪怕是去攬月閣做客,展閣主會顧忌著謝宗主的看法,也不可能對她做點什麽。不是嗎?

想通了此處,燕徽柔就欣然上路了。

她走之前,又去殺生門庫房一趟順了點“薄禮”。

那是一根劍穗,拿軟金織成,淬煉以後十分堅韌,何況看起來流光溢彩,美艷非凡。

贈劍贈劍鞘都不一定合適,但這種無傷大雅的小東西值得一試。

雖然謝明庭可能並不缺錢或是什麽,但應有的禮數作全套了,總不會惹人厭惡的。

事情也正如想的一樣。

燕徽柔再次擡頭,四周樹林掩映,依稀見得一闊大宗門坐落於此。

她微微瞇眼,擋住陽光向上看去,看見浩然宗的旗幟在四周飄揚,藍金色的如滾龍游走,異常醒目。

兩位弟子已經立在大門前等候她:“宗主說,直接請您進來就可。”

“麻煩了。”燕徽柔點了點頭,跟隨引路人一同進去。

她一路上,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四周。

武場,議事的主殿,會客的地段,一切都井然有序。

這裏不像殺生門。

畢竟任性的門主大人總喜歡栽些好看的東西,譬如那鮮艷奪目的大片楓林,占地極廣,還不許旁人來逛。

而殺生門最為恢弘的瓊華殿,本該是各大宗門議事見客的地方,如今擺滿了珠寶和柔軟的毯子,對於江襲黛來說,全部充當了享樂之處。

明月軒也本該供給內門弟子住的,但無奈殺生門完全沒有內外門之分。

燕徽柔的目光落到身前的兩位弟子身上,衣袍工整,式樣統一,神色嚴肅,身後的劍匣折射出潤亮鋒利的光。

一看就比較靠譜。

再回想一下門主大人慘不忍睹的留人標準……身段好的,嗓子好聽的,長相清麗的,性格溫順的。能有本事幹活自然更好,只是凡人的話,拴回門中當個花瓶擺著她也毫不介意。

燕徽柔閉了下眼睛,嘆出一口氣。

她後知後覺地思考。

嗯。

這麽來看,殺生門是有點像靡靡之風盛行的魔窟……也無怪乎外人誤會至此。

大殿之後,隱約見得兩個人影。

燕徽柔的腳步一頓,心中頗有些不妙的預感。

一人坐高處,乃是謝明庭,她正往杯中倒茶。

謝明庭擡頭一看燕徽柔來了,目露幾分欣賞之意,沖她微微頷首:“你來了,遠道而來一路辛苦。”

燕徽柔款款走上前來,“拜見謝宗主,還有……”

她迎上另一道打量的目光。

燕徽柔訝然道:“展閣主也在?可惜晚輩事先沒弄清楚,只帶了謝宗主一人的禮,先給您賠個不是了。”

展珂沖她柔和一笑,“無妨。我本也是乘興來訪,很突然的,謝宗主也不知道這事呢。”

那女人確實很放松,向後靠著,手裏捏著卷書,似乎剛才還在和謝明庭閑談。

她這樣笑起來的時候,此情此景,讓燕徽柔總想著江襲黛手頭的那副丹青,心中不知作何感受,不自覺看得久了些。

“小燕姑娘?”展珂喚了一聲。

燕徽柔回過神來,也沖她彎眸一笑:“沒什麽,閣主天人之姿,讓徽柔有些恍神了。”

“……”展珂興許也沒想到會被突然誇讚,楞了一下。她還沒開口,只聽得謝明庭道:“送禮就不必了,清虛派那一事,本也是浩然宗該收尾的。你坐吧。”

燕徽柔擇了展珂對面的位置落座,將那個小木匣擺上桌面,姿態也入鄉隨俗般放松了些許:“不是什麽貴重東西,只是覺得很漂亮,配您的劍剛剛好。”

謝明庭只好接過來,一打開,是一個制作精美的劍穗,咋一看是和她本命武器的顏色很相配。

“這……”

燕徽柔支著下巴:“宗主還是收下好了。畢竟麽……”她放輕聲音:“我也是從殺生門的庫房裏軟磨硬泡拿出來的,總不能再塞回去。”

一想到江襲黛的庫房都被這個小姑娘順了,謝明庭便有些啼笑皆非。

她不由得多看了燕徽柔一眼,不過雙十的年紀,又經歷了那樣的事,如今整個人卻天真爛漫,毫無陰霾一樣。

何況,她似乎又比上次見面要氣色好了很多,修為也長進了一大截。

看起來,江襲黛是真的對她不錯,不是作假的。

不知道怎麽解釋。

興許哪怕殺人如麻的魔頭,也會有一絲憐憫在?

謝明庭稍微放了心。只是一想到那女人往日幹的損事,包括上次無端跑過來揍了自個一頓……她的心情又不免覆雜了起來:“嗯,謝謝了。”

燕徽柔和謝明庭交談起來,氣氛相當不錯。

天真爛漫?

展珂完全和謝明庭是兩種感受。她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笑了笑,沒說什麽。

燕徽柔只要不是失憶了,肯定還記得自己與清虛派掌門一起綁架她的事。

但她看向自己的眼裏,卻完全沒有半點怨惱,說不是裝的誰信。

再者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弟子李星河,最近跟丟了魂似的,還頻頻忤逆自己。

早說了是騙人的了,年輕人真是頭腦發熱。

展珂稍作提醒,但那徒弟執迷不悟,一心覺得自己遇到了真愛。

龍泉寶劍啊……當長輩的她都騙不過來,卻拿給眼前這個少女看了。

所以燕徽柔,肯定不如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單純,這恐怕是個深藏不露的。

展珂打量了她半晌,目光落到她腰間那塊佛桑花玉佩。

應該是江襲黛喜歡的風格。

怎麽,還一套套了兩個?

展珂略一思索,明悟了什麽。

難怪當日一面,那死女人突然發瘋扇自己一掌。

若放在從前,江襲黛哪來這個底氣,她得求著她不讓走。

原來是身邊有新人了,所以過去的終於能釋懷了?

這倒是有些遺憾了。

展珂握著書卷的手稍微一松,她在心底笑了笑,還以為自己還能讓那個女人痛苦一輩子呢。

謝明庭與燕徽柔聊了半晌,只是中途來有個弟子來報。

她事務繁忙,只得先去一趟,暫時離席。

燕徽柔凝視著謝明庭出門的身影,只是耳邊一道輕柔的喚聲,讓她情不自禁攥緊了腰上的玉佩。

“燕姑娘。”

“當時實在抱歉了,我與清虛派掌門共事良久,卻也沒有想到,他是這樣的人。”

展珂看向燕徽柔時,眸光幽深,似乎來了些許興致。

燕徽柔清晰地看見這種情緒一閃而過,而後,一切蕩然無存,只剩下禮貌而又不至於疏離的微笑。

“得益於我的弟子,我時常能聽聞你。”

“我對展閣主,也是久仰大名。”燕徽柔客氣道。

“明庭走了。她事忙著呢,恐怕一時半會也回不來。”

展珂將手裏那卷書放下,看向她:“我也算是浩然宗的常客了,知曉這裏的一些著名景觀,遠道而來不看看很是可惜,不如一起去走走?”

“是嗎。”

燕徽柔淺笑:“那就勞煩閣主您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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